返回

落雪满南山

首页
关灯
护眼
字体:
第17章
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
第17章

第(2/3)页

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——荔枝赶紧吃,放久了容易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苏南笑着道了声谢。

        以前就发现了,这人天生一副热心肠,碰到任何力所能及的事,都恨不能上去帮两把。有时候觉得他过于自来熟,但有些时候,又觉得这性格真的不坏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鸣谦来帝都短短一周,已跟公司的人打成一片。贺锐也没给他个什么职位,他就当自己是块砖,地推的、后勤的、客服的、行政的,只要用得上的,随叫随到。

        贺锐有辆车,买了两年了,专放在车库里吃灰。江鸣谦把它借了过来,下班以后就载着苏南,随机叫上几个公司里同事,走街串巷。江鸣谦说他小时候就住在老城区,后来父母离婚了,才跟父亲搬去南方,也算是半个胡同串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江鸣谦在跟前闹着,日子好像一下变得很短——白天上班,晚上深巷胡同里喝点儿淡酒,吃点美食,等到家已是晚上十点,洗个澡倒头就能睡着。

        ***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出院了,在家修养,定期去医院做康复治疗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住的那房子在六楼,进出不便,全家从市区搬到了陈震此前相中的一套别墅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半山绿荫蔽日,夏天也不觉炎热。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每日清晨推着电动轮椅,独自沿着林道“散步”半小时,有时候能看见松鼠,从这一棵树,窜到那一棵树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一周至少三次,会来别墅陪着顾佩瑜——她突发脑溢血以致偏瘫这件事,陈震和陈知遇是最为耿耿于怀的。陈震工作忙,越逼近退休之年,越得紧赶着把所有事务都梳理清楚;陈知遇两地奔波,在家待的日子屈指可数。

        平日里陪她的时间太少,终归心怀愧疚。

        夜里,陈知遇处理完学校的一些事,从市区赶回别墅。将车泊在停车坪里,静悄悄进屋,闻到一股酒酿的香味。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推着轮椅从厨房出来,笑说:“听见你锁车的声音了——冰镇的酒酿汤圆,王阿姨刚取出来的,你喝点儿,祛祛暑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路上在车里吹空调,热不着。”虽这样说,还是接过白瓷汤碗,喝了两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吃饭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学校吃过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爸说要回来的,也不知道今天又要忙到几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今天开会,说不准。您到点儿了就先去休息,别等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今天在研究插花呢,你瞧瞧。”顾佩瑜伸手向着桌上一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看见了,刚想问您呢。”陈知遇起身,走到花瓶前,拨了拨一支橙色的花,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天堂鸟,又叫鹤望兰。好看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以前静不下来,好些事说要做,一直拖到现在……我生这病,也不是没好处,”她见陈知遇面有愧色,笑一笑说,“生老病死,谁能决定呢?你跟你爸一样——我早就说了,心重。凡事看不开,活该天生劳碌命。我已经到年纪啦,真一头栽下去醒不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您别乱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笑看着他,“要真有这一天,看开点,知遇,答应妈。我再不愿看你跟年轻时候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沉默下去,嗓子痒,有点想抽烟,然而在顾佩瑜面前,他从来不抽——她烦他沾烟酒,总说当老师的,这方面也得做表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推着我,咱们出去转一圈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应下,让保姆拿了块披肩,给顾佩瑜盖在肩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到夜里,四周越发寂静,只偶尔从树林深处,传来三两声鸟叫,间杂着蛉虫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儿空气好,阳光好,就有一点,真是太安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常来陪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轮椅摩擦路面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时常想,为什么人一到了年纪,就希望儿孙满堂,承欢膝下——可能就是太安静了。觉睡得少了,清醒的时间长,有时候就想,要能有个小孩儿,在跟前闹腾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程宛可能暂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笑一声,“你当妈傻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一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从小到大,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,她对你是什么态度,是不是女孩对男孩那种喜欢,妈看不出来?周家小滢结婚那阵,你天天陪她出去,领回来就是烂醉如泥——妈不是没年轻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跟她结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不准,不知道程宛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什么……双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双性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笑说:“你们这些年轻人,花样百出,愁死我们这些大人了……我天天去翻什么萨福,什么伊丽莎白·毕肖普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也跟着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知道,万一你是跟她发生了点儿,什么所以才打算结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。她不是双,从小到大只喜欢姑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叹了声气,“难为程宛了。她家不比我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您开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给我戴高帽——知遇,我担心你。这些话,也不知当问不当问。你俩结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婚,是打算一辈子这样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顾佩瑜顿一顿,“还念着杨洛吗?打算就这么,念着她一辈子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……”陈知遇目光越过树梢,看向头顶,枝叶的缝隙间,隐隐露出一轮月亮的轮廓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苏南,想到那晚在长江大桥上,她随口讲的一个故事,结论却是那样的诛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那感觉,像是陷在过去,永远走不到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多年,他守着遗迹,习惯了朝潮夕汐,习惯了到哪儿都是满目疮痍,也习惯了纪念变成了一种习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已经没念着她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沉默片刻,“你还年轻,不要活得比我还要暮气沉沉。早些年不敢提,怕你伤心,也怕你跟我闹脾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跟您闹过脾气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憋不住笑了,“你不跟我闹,你跟你自个儿闹,跟你自个儿过不去——我巴不得你能跟我闹呢,好歹我能安慰你两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洛去世的那一年,他过得人不人鬼不鬼。她请了长假,专在家里陪着他。他闷声不吭,半个月不跟人说一句话。这样过了大半年,他说,妈,我没事,我准备出去读书。然后就闷头开始准备,等所有手续都办妥当,二话不说就飞美国了。那时候好在有程宛,不放心他,也跟了过去。她每每问程宛,知遇怎么样,知遇好些了吗,程宛都是报喜不报忧。她心里清楚,自己儿子不是能轻易放下的人。小时候淘气不懂事,把一只松鼠给养死了,他为此难受了一个多月。现在走的是个人,是他十六岁开始,就跟在后面,从追逐到深爱的女人。等他从美国回来,就是现在这幅温和平静的模样,这些年也没见变化——还活着,可也仅仅只是活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妈,”陈知遇蹲下身,安抚似的把她手攥进自己手里,“不骗您,真没念着她了。最近遇到个姑娘,合适的时候,带她回来见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美国那阵,顾佩瑜给他发了很多邮件,频率不高,一周一封,零零碎碎无甚主题,有时候是读书心得,有时候是生活杂感,有时候是一两张照片,拍的不知名的那个角落的花花草草……那时候看过就罢,甚而懒得回复。前几年整理邮件再翻出来,才渐渐品出顾佩瑜溢于言表的苦心。有时候常常感叹自己不董事,年轻气盛的时候,不知道多让顾佩瑜担惊受怕——她就他这样一个儿子,却像个照看时刻濒危的孩子的孤母一样,拿捏着分寸,不敢靠得太近,更不敢走得太远。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一愣,顿时激动起来,嘴里蹦出连串的疑问,从哪儿认识的姑娘,多大岁数,哪里人,做什么工作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无奈一笑,“您别着急,八字没一撇呢。我怎么着,也得先跟程宛把婚离了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难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则轻易开不了这个口,二则离婚对程宛的事业影响巨大,况且她是同性恋的事情,一直零零星星有所传言。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早顾不上这个了,“有照片吗,给我瞅瞅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真有,我跟您找找。”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,翻出张照片。

        照片里,苏南斜靠着办公室的沙发,正闭眼打瞌睡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调研回来后的一个周六,阳光透过绿叶从窗子里照进来,洒在她攥着书的手上,书将落未落。

        仿佛一幅油画,他不舍得错目,不舍得叫醒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哟,偷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您儿子没出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手指轻轻往照片里熟睡的脸上点了点,“长得真秀气,年纪挺小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二十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老牛吃嫩草,还挺有本事。你学生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也没做呢,我有分寸。”陈知遇合上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舒心一笑,又不由感慨:“哎……我真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推着她,继续慢慢往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些年我什么都不担心,就担心你……就想呢,不管老的少的,男的女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男的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,”顾佩瑜乐了,“真的,男的也不打紧,有程宛在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了,没男的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抓点儿紧吧,你也老大不小了,我等着抱上孙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您得寸进尺还挺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佩瑜笑了,“怎么跟你妈说话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等顾佩瑜入睡,陈知遇离开别墅,站在门口,抽完一支烟,而后下山。

        迎着月色。

        没过两天,得谷信鸿消息,因为谷老板娘怀孕,婚礼提前,八月二十日,帝都xx酒店,静候诸位莅临指导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 陈知遇整理崇城大学的邮件,翻到热腾腾刚出炉的请柬,看完给谷信鸿发条信息,揶揄他非法使用枪支弹药。

        多日没顾得上邮箱,挂号信、邀请函、学术期刊,满满当当塞了一整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点了一支烟,挑着紧要的先

(本章未完,请翻页)
记住手机版网址:m.xxbooktxt.net
《加入书签,方便阅读》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